狮语画廊荣誉呈献中国当代艺术家陈开的首个香港个展 -《超新星》。届时将会展出艺术家新系列的抽象作品。
旧金山至上海的六年, 流动、消融、沉积于叠落的笔触; 原子在运动、消散、结合中弥漫于画面。电子荧光屏幕闪烁的日夜, 我们仍静默地观看绘画, 由转瞬即逝的笔触之中拾取某种永恒凝固之感。 《超新星》(Supernova)个展中, 万物化为“月色与雪色”间的星点, 交汇出清晰而混沌的痕迹, 隐藏着恒星爆炸后无数的闪耀与湮灭。 《昼/夜》(Days/Nights)系列和《无题(超新星I, II)》(Untitled, Supernova I, II)选自陈开于2020至2021年的丹培拉和油画创作。作品的形成路径由2016年延续至今, 起始于一系列纸本彩铅画作—脆弱的纸张与微妙的色层代表着一种直接的自我表达方式。由彩铅画(colored pencil drawing)到木板蛋彩和亚麻油彩(egg tempera on wood panel and oil on linen), 陈开的绘画方式和对材质的进一步研习基于油画的古典历史印记, 是对尺幅、色彩层叠、笔触力度、敏感度与多样性、丰富与纯净质感的演变和尝试。绘画是一种想象力的训练与实践, 容纳现代性中认识自我的边界¹。
陈开的彩铅与油画作品中充盈着繁覆的点彩、色域浮动、色层交叠和笔触张力。绘画过程的质感归于画家自身与绘画材料的亲密共处, 构造出每一笔无法覆制的不确定性和延伸出画框边界的视觉氛围。如同个人签名的笔迹代表个体的独特性, 点彩笔触呈现出的微小圆点、丰富质感和细节与机械覆制的几何形制绝然不同。追溯自乔治·修拉(Georges Seurat, 1859-1891)对点彩画技法的探索, 对微小色点的平衡、差异、结构的重组,除了技法上的开拓,修拉描绘出了人物风景之间散发出的细腻平静的氛围与凝固有序的气息。在《昼/夜》系列小幅精细抽象画和《无题(超新星I, II)》的创作中, 陈开使用古典绘画勾线笔, 运用点彩技法和更为细小的色点来凝聚无限的姿态和本质的能量:
“对于我来说,点彩技法和笔触的力量在于它的张力。看似平均相似的笔触因手的力度,色点的形状、大小、质感上千差万别。无数相同而不同的明亮色点汇集在深色的画布上凝聚成一股强大的视觉张力。” ²
相比绘画展现的颜色与色层, 摄影与数码屏幕的渲染成色无法全然呈现肉眼所见景致的准确度和质感。不仅是繁密的色点之于色层形成偏暖或偏冷的色调,绘画中的色彩和空间质感需要对色相的精细提炼与把握。展览画作中, 陈开使用的主要色系和颜料来自金属矿物质, 例如镉红(cadmium red)、镉黄(cadmium chromate)、钴蓝(cobalt blue)、钴绿(cobalt green)、群青(ultramarine )、铅白(light white)等。这些极具毒性而又明丽沉浸的颜色呈现的是清晨第一缕阳光、黄昏末时的落日、暴风雨中的乌云沉暗、抑或观者记忆中种种无法覆刻的光与影的氤氲。笔触中注入的情感是细微、充沛、脆弱、生动和一些闪烁的幻觉, 如平静的小河汇入星光点点的大海, 相映于“遥夜盈盈一闪星泪”。
抽象绘画的表现与浪漫主义密不可分,视觉对色彩的接收引发出诸如梦幻诗性之感, 不难使观者对其象征的意象赋予联想—银河星空、夏日垂荫、繁花满园。如美国画家约翰·祖里尔(John Zurier, b. 1956) 在单色抽象绘画作品中对色彩、色域组成的表达所强调的自然而生, 所谓抽象是于画作表面生长出的瞬间与永恒流动之中的时间印记。艾格尼斯·马丁(Agnes Martin, 1912-2004)是另一位对陈开的创作有所启示的“后抽象表现主义”(late Abstract Expressionist)画家, 她精确单一的抽象绘画以重覆的线条、网格和颤栗柔和的色彩回应着生活的脆弱之美与平静的克制。艾格尼斯·马丁曾说“任何能够坐在旷野石头上片刻的人便可以观看我的绘画。” ³ 在《无题(超新星I, II)》组画的创作中, 陈开回应了艾格尼斯·马丁所说的“一根线的波澜壮阔”:
“色点的创作起源也许是受Agnes Martin的影响。她在画布上用铅笔画的一根线由于画布颗粒的表面而变成千万个一颗颗点连成的线, 这种新的观看方式对我的启发在于深度凝视而发现的不同的美。从这点出发, 我想知道点和点之间的区别和张力是什么, 成千上万点所凝聚成的图像和力量是什么。从小幅的纸本针管笔点彩开始, 经过两年的尝试创作出来这两张《超新星》组画。” ⁴
当代艺术史中, 抽象绘画出现旗帜鲜明的覆制性与装饰性。现代性光晕之下, 创作观念的故事性很大程度上支撑着艺术家作品的意义与价值。陈开选择繁覆且具亲密性的创作过程是一种对绘画本质的阐明。如果除去当代艺术价值背后的所谓代表观念的故事性, 存留下的是对绘画创作本质坦诚的陈述—色彩、色域、材料、视觉选择、以及纯粹的创作时间、生命体验的知觉与无意识之中的凝练与出神。一个艺术家应该且或者说一定可以察觉自身对作品的真诚度。大部分情形下, 艺术创作充斥生活的绝对时间, 是一种自由的工作状态, 以致是绵延整个生命长度的历程, 从而滋养衍生出艺术家创作各个时期的叠代与变化。时间的产物, 也会为时间所存留, 那么久也足够长。一个观者自身的思考、时间的积沉则可以容纳、开拓对艺术家创作的解读、反思与想象。陈开的绘画可以看作是对当代绘画艺术史的索引与延伸, 其对绘画本身的探寻也可理解为是不为外在加于其之上的意义而存在。对创作的坦诚, 也许是费尔南多·佩索阿(Fernando Pessoa, 1888-1935)在《不安之书》中以隐匿的姿态对待万物的距离, 亦或绘画给观者只是带来了“一种暗示、一些露水、一粒微尘”。一粒微尘”。 ⁵
落下一粒光
— 记陈开《超新星》绘画个展
文 / 于潍颖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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¹ 德尔菲神谕中所提 “认识你自己” (Delphic Maxims)
² 节选自陈开2021年创作笔记
³ Holland Cotter. The Joy of Reading Between Agnes Martin's Lines, Oct. 6, 2016. The New York Times, https://www.nytimes.com/2016/10/07/arts/design/the-joy-of-reading-between-agnes-martins-lines.html
⁴ 节选自陈开2021年创作笔记
⁵ 奥拉夫·H·豪格(挪威) , 董继平译,《别带着所有真理向我走来》